童话中的王子，为何最终会堕落为“世界尽头”？

聊起《少女革命》这样一部充满象征与比喻的动画时，我们理所当然地会去追寻几原邦彦埋在少女漫华丽风格下的谜底。

从欧蒂娜与安希两位女主贯穿始终的故事线中，我们可以看到百合的感情线，看到女性主义的觉醒。

从那些学生会成员各自的故事中，我们能看到他们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中的纠葛、反抗与妥协。

他们既是在世界的蛋壳中呼唤着变革的雏鸟，又遵循着世界尽头定下的决斗规则，无形中成了现有规则的维护者。

我相信，能看下去《少女革命》的观众，应该都是喜欢欧蒂娜与安希的。

在那几个学生会成员中，各位观众姥爷应该也有几个心头好：或是美强惨的树璃学姐，或是男闺蜜小可爱熏干，或是已经沦为搞笑角色的恶役七实。

最初的“下头家暴男”西园寺其实个耿直boy，而“恶心帅”的代言人冬芽，或许是全剧为数不多对欧蒂娜动了真感情的，剧场版更是上大分。

不过，对于凤晓生这个角色，大多数的《少女革命》观众，估计都是“欲诛之而后快”的态度。

他一手设计了凤学院这个箱庭世界，在幕后操盘决斗游戏，利用自己的妹妹安希和决斗者对“变革世界”的渴望，为自己铺平重获“迪奥斯之力”的道路。

当然，比起这些传统反派boss基本都要沾点的操作，凤晓生最令人厌恶的，莫过于其“种马”行为。

剧中的所有主要角色，几乎都是他的猎艳对象。连自己的亲妹妹安希都不放过，连学生会中的男成员也难逃魔爪。

他明知道欧蒂娜对安希的特殊意义，还要故意当着安希的面拐走欧蒂娜，颇有种“杀人诛心”的意思，又或是一种服从性训练。

凤晓生既是最招人厌的角色，也是最令人困惑的角色。

他是“世界尽头”，象征着凤学院这个箱庭世界中至高无上的规则，规训着每一位参与到决斗游戏中的学生。

他又是欧蒂娜童年时邂逅的那个王子，一骑白马游走世间，赠无数少女以梦。

少女漫风格的童话王子，为什么最终会堕落为“世界尽头”？

《少女革命》并没有给出清晰的解释，只是通过安希与凤晓生的片段回忆，拼凑出了一个不完整的故事。

凤晓生曾经拥有迪奥斯之力。然而，因为某些原因，这股使世界革命的力量离他而去，他本人也身受重伤。

世人呼唤王子的拯救，可彼时的凤晓生已无力回应这份沉甸甸的期待。为了保护他，安希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，她自称为魔女，将王子囚禁起来独自占有。

人群的愤怒，化作无数剑戟刀枪，刺穿了安希的身体。

在那之后，凤晓生开始谋划重新拿回迪奥斯之力，设计了决斗游戏，最终成了剧中的“世界尽头”。

而安希就成了“蔷薇新娘”，抹杀了自己的情感，甘愿做一个被决斗者们争抢的战利品。

这个故事不仅在关键问题上含糊其辞——凤晓生为什么失去了迪奥斯之力，呈现给观众的部分也非常超现实。

毕竟，从现实的角度讲，承受万剑穿心之痛的结局不可能是变成“蔷薇新娘”，而是肉体被彻底抹杀。

这对兄妹的回忆，和他们一手操办的决斗游戏一样，属于几原邦彦的超现实主义象征手法的范畴。

女主最初的梦中情人、引导她一路行至此处的完美幻象，最后堕落成此世全部之恶、拦在她面前的最终BOSS。

几原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恶意满满的情节呢？

如果将这个转变的合理性暂时放到一边，结合《少女革命》的主题，我们不难理解出几原的用意。

记忆中的王子幻象，与决斗场上倒悬的华丽城堡一样，都属于那些看上去美好而永恒之物的一部分。

若是沉湎于此，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主体性，陷入盲从。

“世界尽头”就是世界对欧蒂娜和安希这样试图打破常规、发起变革之人的恶意的具象化。

而将这一角色安在凤晓生这个曾经的王子身上，进一步激化了冲突，彻底打破了欧蒂娜对“永恒之物”的美好幻想。

将凤晓生这个角色身上的巨大转变，当做为了增加戏剧张力而设计的缺乏合理性的都合情节，也无伤大雅。

然而，既然今天咱都把这位“王子”单独拎出来讲了。很显然，我并不打算止步于此。

接下来的内容，或许有些过度解读，充其量只能算是笔者的一家之言，是“笔者眼中的凤晓生”。

一千个观众的眼中有一千个凤晓生，如果我眼中的这个凤晓生，恰好能引起读者们的共鸣，那便再好不过了。

曾经，王子与欧蒂娜见面的时候，小欧蒂娜看到身被万刃的安希，为她落泪，立下了要拯救她的誓言。

王子欣赏小欧蒂娜的崇高，但对她能否践行誓言并不抱期待。因为，“女孩总有一天会成长为女性”。

在《少女革命》的最后，欧蒂娜依然没有失去她的崇高，拖着输掉决斗、伤痕累累的身体，坚决要拯救安希。

这句话的回旋镖，最后反而砸回了“王子”身上。

在我看来，王子堕落为凤晓生，本质上就是“少年成长为男性”的过程。

每逢回忆中王子出场，我们都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——风度翩翩的王子骑着白色的骏马，踏着漫天纷飞的花瓣而来。

那时他体态瘦削，无一物傍身，只是以梦幻的方式降临，撩起无数粉色的遐想。

而提起凤晓生，我相信大多数观众都会联想到另一个意象——那台引擎轰鸣的红色跑车。

那台跑车的轰鸣声和夸张的大灯，划破夜空，擅自闯入那些拥有决斗者资格的学生会成员身边，将他们劫入一趟深夜的兜风之旅。

已经输过欧蒂娜一次的他们，内心中的欲望、那些只能由迪奥斯之力实现的欲望又一次被点燃。最终，这趟车会载着他们冲入决斗场，再一次和欧蒂娜决斗。

这台号称“世界尽头的轰鸣声”的跑车，首先是一种性暗示。上了这趟车，也就代表着上了凤晓生的套，和他共度春宵。

每个上了车的人，无不宽衣解带，眼神迷离。

而在欧蒂娜上车的那一集，几原更是先让观众第一视角代入凤晓生攻略欧蒂娜，然后在气氛抵达暧昧的最高潮时忽然一转镜头到车上。

为何凤晓生的猎艳行为，总是要和这台跑车绑定在一起？

我想，这是因为，作为金钱和权力象征的跑车，本就是一种高效的猎艳工具。

同时，跑车这个意象，也是王子的白马这个意象的一种延伸，一种从少年时代的幻想，堕入成年后的物质世界的延伸。

少年时的白马王子形象，固然很美好。可是，大多数过了看童话的年纪的人，都不再会相信这样的形象会出现在现实中。

哪怕他们真的邂逅了这样的美好形象，估计第一反应也会是：这是哪个剧组的演员吗？

相比之下，堕落为“世界尽头”的凤晓生，反而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：开着酷炫跑车的型男，这一形象足以抓住大多数人的眼球。

他那谈吐不凡的气质，以及无意间透露出的自己的地位——学校的校长，更是诱人深入的甜美陷阱。

在很长一段时间内，欧蒂娜都只是因为“他有未婚妻”而克制着自己对他的恋情。而并不是每个人，都有着欧蒂娜这样的道德标准。

客观地讲，如果我们抛开看完了全片后对凤晓生形成的恶劣印象，仅以初见印象去判断。

我们会发现，凤晓生确实比原本的王子更有吸引力。王子是只能活在幻想中的梦中情人，而凤晓生则是现实中的钻石王老五。

如果我们不以“百合动画的男性搅局者”这样的理由审判凤晓生，我们会发现，他身上的所有特质，几乎都是成人社会对成功男性的定义。

学园长的地位，住得起高塔一样的大house，开着拉风的跑车，下厨似乎也有一手，还懂些浪漫。

至于他那混乱的私生活，除了和亲妹妹乱伦不可饶恕之外，其他的只能算是风流韵事。

不过，话说回来，曾为王子的凤晓生又如何看待现在的自己呢？

一个坐拥如此多的资源的成功男士，缩在凤学院这个箱庭世界，利用自己的妹妹当战利品玩王子的扮演游戏，只为了取回“迪奥斯之力”。

而所谓的“迪奥斯之力”，只是他年轻时拥有过的东西罢了。

也许，对“迪奥斯之力”的渴求只是他那无法填满的欲壑的小小一角。这种神奇的力量，与金钱、美色、地位这种世俗之物没什么两样。

又或许，这个堕落为“世界尽头”的王子，无意中也在追寻着往昔的王子的幻影。

只不过，他越是精心设计、机关算尽，就离那王子的形象越远。

纵观《少女革命》的39集TV和1部剧场版，其中唯一一个完美的王子形象，就是剧场版的冬芽。

这位勇敢地跃入水中救人的少年，在没能成为男人的时候就死了。

无论是欧蒂娜记忆中的王子，还是剧场版的冬芽，又或是TV结局的欧蒂娜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。

那时的他们，恰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。而“少年”这个概念，似乎就有种与生俱来的魔力。

他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开始逐渐形成，开始睁眼看世界，不再似童年时那般无忧无虑。

不过，他们的翅膀还没被现实的沉重引力拉扯，他们的灵魂尚未被规训磨平棱角。

正因如此，他们才如此闪闪发光，他们才会声嘶力竭地吼出“向世界发起革命”。

永远保有一颗年轻的心，用自己有趣的灵魂，对抗现实的无聊。

这既是几原邦彦本人在创作中展现出的态度——他经常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蹿进自己的作品客串。

在“绝对命运默示录”的第二版咏唱中，其中的男声就是几原的声音；在黑蔷薇篇的照片墙上，几原监督本人的照片赫然在目。

这或许也是《少女革命》这部动画所宣扬的真正的“革命”。

每个人终将老去，每个人迟早会承受现实的重压。可是，到底是堕落为“世界尽头”，还是化作一辆火箭般的跑车，带着最在意的人冲破一切束缚。

这个选择权，在你与我，在每个人的手中。

编：折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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